安安静静的写文字

【双花】花开正少年(全文完结)

我常会想起高中时的夏天。好像一切时光都被无限拉伸延长,我在标尺上一毫克一毫克的揣摩着,好似再多一分就跨了界限。 

那是是高三,我和几个朋友组了一个小团。团长和我是同班同学。

安静念书的小团长在网游里是一个相当厉害的的狂剑士。高三毕业时他被挖去一个中流战队,满打满算的干了三年职业选手,直到战队解散我们失去了联系。

 

我第一次见到张佳乐在网游里。我们买装备时从街道上乱晃。小团长左钻右走的往巷子里跑。我买了把紫武,一转头见小团长不见了,等跑到巷子里才见他正和人聊副本的事。对方肩上一溜子弹,手枪挂在腰部气势打了个足。和我一样玩弹药专家的,我盯着看了两眼装扮后继续跑到墙角蹲蘑菇。他们倒是没说太久,隔了一会儿就散了。

“下副本认识的,特厉害。”小团长跑到我身边

我移动着视线追过去,远方的人小粉辫子一翘一翘的,上边显示的ID为百花缭乱。当时的张佳乐在网游里就是一个特厉害的弹药专家,还是个没加任何公会,独来独往的弹药专家

“哎,关系熟吗?”我戳向小团长

“还行吧,就加了个列表好友。”

“下次帮忙打副本成吗?”

“没那么熟”小团长回了我一个泪流满面的表情

“可我真的真的好想玩呀,咱不下副本了,就来个比野场成么”

“真的不太好吧……”

“成吧,成吧”说完后我有些急直接下了线,明天还有考试。正想拎出手机给小团长发条短信让他快点睡觉,别疯的太狠。就正巧收到小团长发来的短信“明天十一点,西部荒野。百花缭乱来。”

我把手机捂在胸口抱了会后,睡了个踏实。

 

第二天我十点钟就上了线,去论坛区闲逛。当时荣耀刚开服,乱的很。论坛区里从游戏攻略、装备转卖再到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交友帖都有。我这次是想把同百花缭乱在比野场的视频挂到网上,给公会拉点人。

在这之前我还从没在网游里看见百花缭乱的真身,最多是在排行榜上见他的大名后挂着各种公会名字。一瞧就知道是在给人打工赚装备。

我晃晃悠悠的杀着小怪玩,心里想一会儿要怎么跟百花缭乱接触并提出上传视频的请求。当时还没有玩枪系的脸就好的传闻,倒是玩枪系的姑娘多点,尤其是弹药专家的姑娘更多。女孩子都喜欢这种满天幻光的爆炸式感觉,荣耀里配置高,这么一炸,真好看。我就是被这刀光火影的美给迷惑了,赶紧来买了张弹药专家的账号卡,结果进来一看都是姑娘。

我就在荣耀刚开服时期傲气汹汹的站在一群姑娘身边操控角色,后来荣耀壮大了,玩枪系的男生越来越多。我一开始乐着想终于摆脱了弱气的环境,但现在的我一想不禁泪流满面。当时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百花缭乱提前五分钟到了,客客气气的跟工会里的人打了个招呼。一开始除了同他相熟的小团长,还没有人上去抱大腿。几个人往西部荒野杵着,也没个小怪,就剩一地的花兀自狂舞。

“这块花挺美的。”百花缭乱发话了,语气里藏着点尴尬

“对呀,我特喜欢这里。”上去搭讪的是工会里的姑娘,扛着个枪炮往地上一杵,小粉花绕着中心一层层的往外颤。

“没事时我常喜欢往这里呆着,一地的花真美。”

百花缭乱说话的声音柔柔弱弱,高兴时整个人像只风铃一样叮铃铃的在打着响。即使他站在那里不动,也有那么一股子劲。我当时还说不上来什么叫做气质,就觉得有一阵风,从他脚下站着的花草地里打着卷的往上吹,贴着你的头皮往上赶。但是百花缭乱就只是站在那里,低着头静静的站着,聊到开心处笑嘻嘻的插上句嘴。回想起来让人觉得有点小忧郁,但是当他看着你,你却能听见蝉鸣声在他的的腹部喋喋不休的叫。

十一点钟公会的人到齐了,我往群里发了句:地处西部荒野,高手坐镇。

刚发出去立马有个小兄弟会:同为西部荒野,高手坐镇。

后来的事情大家就都清楚了。

现在想起来,真是没后悔选弹药专家这个角色。这一打起来,子弹在空中崩响,天空被炸出了一个口子,光源源不断的从豁开的缝隙中流出,飘扬的小粉花打个个颤抖落着花蕊里浸着的光芒。

我当时控着后场,但脑海中想的却是,即便我死在这里那也无所畏惧。实在是,太他妈好看了。

 

百花缭乱第二天在公会里说:“我要去组一个组合。”他说这话时,像只小麻雀似得低了头。像是在笑,这个猜测毫无来由,但是我们都知道那时的他是快乐的。

“我要组个组合,和一个狂剑士。我们是要拿冠军的那种。”百花缭乱的声音叮叮铃铃,比风儿还要欢快。

“哎,哥们。你真名叫啥呀?”

“张佳乐。我叫张佳乐呀。”

等我看到孙哲平手伤退赛后,硬撑起两个人未来的张佳乐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在那样一个属于少年的夏夜,西部荒野里,年轻的弹药专家的喊着自己的名字,任声音回荡在山谷。浓重的夜抗在他的肩膀,路很长,夜很黑,但他背却挺得笔直。他的同伴在等待着他的归来,同样年轻的脊背撑起另一半天空的弧度。

他们还年轻,他们还有梦想,远方的道路上总有灯光与梦想。

 

等我再见到张佳乐时是在荣耀第二季赛,我和小团长坐在台下。听着周围的掌声、欢呼声将他们包围。张佳乐和网上的百花缭绕一模一样,翘着个小辫子,站在搭档旁边一直在笑,开心的很。狂剑士搭档将他们的手举得很高,倾听着空气里花朵兀自开放的声音。噗灵噗灵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到。

小团长凑到我耳朵旁边悄悄说“什么时候我也能站在这里呀。”

“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会为你和喝彩。”我回过身去捏了捏他的手腕。

那一天虽然他们只是拿到了进入决赛的钥匙。但是都像是拥有了一切。镁光灯把张佳乐的小辫子烤的有点炸毛,孙哲平笑着看他和其他战队的人斗嘴,开心了把张佳乐的皮筋往下一捋。

“孙哲平,你大爷。”

两个人差点绕到观众席里来打,细胳膊细腿的骨架撞在一起,年轻的味道是青草的香。风在喧嚣,蝉在鸣叫,眯起来的眼角里溢满了笑。最后两个人没头没脑的拥在一起,大喊着“万岁”。那时的张佳乐有一种自带的体质,像是在胸口高高挂了个小牌子,上面写满了“我很快乐,快来找我玩”的加粗字体。

 

那天晚上比完赛,张佳乐作为东道主非要请客吃烧烤,拉着他这一群草根后援队和同样年轻的狂剑士搭档。

当时的孙哲平是个自带闪光背景的男人。虽然同年龄,但穿着机车夹克往凳子上一坐,寂寞的小夜灯往脸上一照,简直是……

团里最小的姑娘立马戳了条微博,“见到孙哲平后我才明白什么叫做有故事的男人,细嗅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古龙水味道,还有那烟雾缭绕的背景寂寞了所有年华。”

张佳乐看了后愤愤道:“蛋!我俩衣服都是搁着洗衣粉洗的,还是我洗的!我手洗的!” 

“如果他不把洗衣机弄坏,然后在洗衣机坏掉的第二天往我衣服上扣了半个西瓜,我也不会让他手洗衣服。”孙哲平说

张佳乐有点小委屈“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是有衣服扔地上,我也不会脚滑把西瓜扣他身上。”

“那团衣服是谁的?”

张佳乐表示不想理孙哲平,转身跟小团长抱怨道:“里面还有个手机,也被我踩裂屏了。”

“你老实告诉他们裂了屏的手机是谁的。”

张佳乐欲哭无泪。

狂炫酷叼孙哲平的形象在人们心中是梳理起来

 

那时还年轻,电竞刚发展起来也是没现在那么多规矩。他们两人快到门禁时间时,给保安打了个电话说不回去呢。两个人性子都不错,张佳乐平时在网游就笑嘻嘻的没个架子,孙哲平看起来狂炫酷叼,但聊天时被张佳乐一搞,乐的画风崩了个透。女孩子在晚饭后就先回去,最好看的那个牧师姑娘离开前看孙哲平的眼神有些变化。小姑娘脸上的红铺了一层又一层,到了嘴角却是扭捏的不行,告别的话也说个不准。还是孙哲平爽快的说,以后还会见面。

“那眼神七上八下的。”张佳乐想了想说,带着透着汁水的小忧郁“什么时候小姑娘都跑你那边去了,唉。”

“因为你文化不好。”孙哲平斜了眼张佳乐。“七上八下是形容眼神的?”嘴里损着,手里提个肉串往座位张佳乐那边递。张佳乐猛地头往旁边一侧,孙哲平手里的手串侧着糊了他一嘴角。一嘴的酱汁,碎刘海上也挂着孜然粒,甩头时一股子香味。孙哲平没撑住,抱着肚子笑。他这一笑,其他的人看见也跟着笑,最后张佳乐也一起笑。

几年前的张佳乐比现在要活泼点,整个人是亮晶晶的,尤其是眼睛里种着两颗星星。所有的人这一笑,让张佳乐的笑点掉的比盆地还低,往后仰着笑,

院子里的土地不平。张佳乐马扎下本来就搁着个小石子,一开始小团长看他不稳,想帮他移凳子,孙哲平表示不用。

不一会张佳乐就玩上了,转身又捡了两个小石子一起垫在马扎下面,抱着就左右晃,自嗨到不行。一边唱歌一边让孙哲平给拍照。孙哲平不屑,但看他开心还是给他照了两张,一张用张佳乐手机,另一张用自己的手机。

夕阳把大地上的每一处残缺照成了景致。路面上撒了一层金,坎坷处的阴影从地上蔓延出来,如同流动的水波带着湿润并浑厚的气息。张佳乐的头发散下,风一吹,头发顺着风飘散向着天空。张佳乐的颜值本来就有点卖点,夕阳一照给他鼻尖笼着一层光。

十八岁的张佳乐眯着他十八岁的眼睛,睫毛半遮住眼浸透了夏天的蜜水。他哼着小调,嘴角惬意的上扬,眼神深处却是迷离的影。

孙哲平看向浸透在暮光中的张佳乐,觉得这个场景相识。

 

在很久以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在久远的久远的那一天,百花缭绕遇见了一个并不想杀他的嗜血狂剑士。

“嘿,你要不要组一个组合?”

还是说你愿意一个人继续停留在这个满地荒野、永无光日的大地独自停留。

两千年前,百花缭乱对着落花狼藉伸出了手。

自此,西部荒野,百花成片。火光绽放的时刻将他们的身影凝成永恒的姿态,自此不朽。有谁说过我的岁月不能像史诗一样壮丽,有谁说过人与人之间命运交错重逢。

山水总相逢。

时光兜兜转转,在那一片光与影掉落的大地上面。

两千年后,张佳乐遇见了孙哲平。神话终于拥有了结局,如果谁能以一个上帝视角来看,必定感动流涕。

生活兜兜转转就是一个圆。

 

孙哲平第一次看着日落有点想哭。他向张佳乐走去,黑色的夹克上泛着一层荣光。张佳乐回头来朝他笑了笑,忽然又很多话想要说出口,哽在喉咙里,枝叶错杂的纠缠住身体左侧的第三根肋骨。

——第一天,你见到我时问,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好像是的。

在两千年前,荣耀大陆里未来最出名的狂剑士与未来最厉害的弹药专家曾坐在西部的荒野上看着日落,笼罩着每一个坎坷的凹陷。夕阳是最温柔的,它把一切都照成了景致,这一切都有了存在的理由,以爱为名着

而在两千年后的今天,张佳乐对孙哲平伸出了手,夕阳包容这他们,以及眼中沉沦的宇宙。

如果你仔细看,会发现孙哲平、张佳乐少年无暇的瞳眸中悄悄潜伏着一只静寂的野兽。时光的剪影叠覆在少年的身上,他们的后背背负着重剑、他们的手里握住手枪,他们的前方有着翅膀与天空。

 

百花缭乱背负着浓雾,他很坚强,他从不退缩,即使未知的夜连绵在眼前望也望不到尽头;他很胆怯,即使在荒山他也捆绑着沉甸甸的子弹。荒野里能遇见一个同路人不容易,何况他们都还不在了,百花缭乱就把他们的佩饰取下来塞进包里,犹犹豫豫的向前走着,总想回头,脚步却始终踏向前方。

落花狼藉伸出手臂驱散着浓雾,他从不知夜有几分的长,路有几分远。

前方就是还未到达的故乡。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一人背着影子直走天涯。孙哲平终于知道平时在他面前有点犯二、冒着点傻气的炸毛小青年到底为什么这么招惹姑娘喜欢。第一眼看气质,二眼看性格,何况呆久了孙哲平也觉得张佳乐这小伙子是特招人疼。

 

孙哲平是个挺豪气的人,做事也不挑。何况当时年少,在网游里看见个有眼缘的同龄高手,头脑一热就抛去了组队申请。当时的孙哲平隔着屏幕,看未来的队友感觉挺满意的,弹药专家的装备本来就酷,语音聊起来对方还笑哈哈的,让孙哲平感觉十分开心。

在网游里玩久了,两个人被战队抛出了橄榄枝。百花在当时没什么名气,租的还是个烂尾楼,只是杵的牌子挺新,浅粉色的,秀气的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孙哲平是北京人,家境不错。父母倒是没指望他能考上个怎样的大学,只是青春大好年华时,跨着半个中国去一个小破房子跟一个连面也没见的网友打网游,这让他们有点接受不了。

“你说说,要是那战队的老板坑你们钱跑路咋办?”孙哲平的妈妈有些急切

“我们来也没想赚钱。”

“也是咱家不缺钱。”孙哲平的爸爸点点头称是

“你说说要是水土不服再生病了咋办?”孙哲平妈妈依旧急切。

“那我两岁时就别带我去国外。”

“就是,这孩子三岁时去西藏时,其他人都病了就他没事。”孙哲平爸爸是个讲道理的人

“要是和队友不和再打起架来咋办?”

“这不好说,你性子刚。”孙哲平爸爸这次难得正经一回

“我觉得他挺好的。”

“你们都没见过,咋知道。本来就是不同地域,以后你们同吃同住,再一有个什么事打起来了,谁护着你啊?”

“我都要成年了。没那么多事。”孙哲平这么想着,心里却打起了鼓。最初猛是猛,一个冲动就打了组合。但这快一年的时间连个面也没见过,真要是有个冲突天天打架还怎么训练,想到这里他翻出上次和百花缭乱站在一起的截图。粉红辫子的小人身上绑着两串子弹,满天的光影在他们的头顶上显现。

这招式还真是美。孙哲平把手机弄黑屏后瞧见了自己的脸,愣了会又想起了繁花血景,思绪换来换去不知道要往哪边跳,孙哲平有些放空。想了一下,又想了一下,但想了好几下后却又记不得上一下想的是个什么。

就这时手机屏亮了,拨打人张佳乐。电话那头,张佳乐的声音风铃似的传过来,叮叮铃铃的,敲得他心里,七上八下,十八岁的孙哲平想起来这样一个词,不伦不类的。心里却打定了主意,就是他了,搭档一定要是他。

他退役后,回家里住过一阵,过年时有亲戚来他家里玩。五六年纪的小孩往他屋里写作业,有一篇课文里说:“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园子里,田野里,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坐着,躺着,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风轻悄悄的,草软绵绵的。”孙哲平看着纸面上的方框字,猛然间想起了张佳乐。晚上登上企鹅号想戳开头像说点什么,但退役后也没怎么联系,能说点呢?荣耀退役后就没再看过,何况他也挺忙的,孙哲平想着。

年轻的张佳乐除了咔嚓咔嚓换枪匣的能耐,还有让人一秒钟喜欢他的必备技能。

 

第一次见面时是在昆明,签约前两个人合计了下觉得先见一面,省的到时候到了经理面前露怯。孙哲平没让张佳乐接机,只告诉他在家附近等着,到时候他去找就成。张佳乐一想这哪里成,两人磨磨唧唧,讨价还价了半天。搞得孙哲平不耐烦了,说就搁小吃店里见吧,正好省事。随后百度了下张佳乐的家庭住址,选了个离他家近些的小吃店。

父母想让他装点昆明特产,光蜂蜜就给带了两罐,还有用当地水果做的糖水罐头。张佳乐可不乐意,嘴里嘟囔着孙哲平是以后要呆在昆明的年轻小伙,不是躺在医院病房动不了的老太太。

出门右拐后,张佳乐摸了摸只装了一个钱包的背包,才觉出不妥。也想不出要带个一二三来,特产什么的,作为一个本地人张佳乐表示已经吃腻了。最后他从花店里买了一束玫瑰和一盆吊篮,抱着去了小吃店。借着大楼的反光一看,自己都觉得娘兮兮。

张佳乐到的早,他跟小吃店的老板娘,还有几个定点吃早点的大叔大爷都是熟人。他表示心情大好的跟周围人侃了个边。从打扮聊到学习、从食物聊到养生、从老板娘家的狗聊到自己家里养死了三条的鱼。大家也都知道他心情不错,小伙子一乐起来眼角直往上翘。

老板和老板娘交换了下眼神,他们和张佳乐妈妈以前在一个厂里做工,是看着这小孩长大的。过去拿着个塑料枪满街跑的小孩长大了,该拎玫瑰花了。老板娘心情舒畅的给张佳乐送了两碗红豆冰。

所以,当孙哲平走进店里,坐到张佳乐面前。并且坦然自若的接受了红玫瑰时,他们的心里是崩溃的。而当张佳乐把吊篮又递给孙哲平时,他们的心里又充满了疑惑。

“我也不知道要送啥了,送束花寓意深点。”张佳乐看着一脸纠结的孙哲平

“没,我挺喜欢。就是你干嘛在送玫瑰的时候还送盆吊篮?”

“好养活呗,回头搁你宿舍里。”

“成。”孙哲平从书包里给张佳乐递了个手机,“你那个我打总是没个声。”

“孙豪呀!”张佳乐抱着个包装乐个不成,“这简直是一个大大的、大大的惊喜”

“你也给了我一个惊喜,”孙哲平似笑非笑,“我还是人生中第一次收到玫瑰花,可惜送我的不是姑娘。”

两个人在小店里聊了很久,在白纸张划来划去的想象着战队的未来。

蝉鸣声声不止,日光敞亮着透过大片绿叶,日影斑驳的素白墙上,两个人的清晰的影却因笑声而模糊了一片。电风扇有规律的发出嗡嗡声,手肘贴在桌面上激起了一层清凉,视野在高浓度饱和色彩中迅速膨胀,铅笔摩擦在白纸上演绎着未来,不小心对上了对方的眼,笑眼融在了一起,小手拉拉觉得拥有了一切。

少年不识愁滋味。

“我们是不是遇见过?”张佳乐茫然了眼,这个记忆中那个炎热却不干燥的夏天。

 

“是过去有段时间了,离咱们刚认识的时候。”张佳乐撸着烤串,孙哲平就从旁边拿了张纸巾给他擦嘴。张佳乐觉得不舒服一个劲的往后缩。

“再缩,蹭你头发上了,”孙哲平又换了张纸擦了下张佳乐的头发“你说你是怎么搞得,能吃到头发上。作为队友真心累。”

“那你干啥选我做队友,没事闲的。”

“谁知道你犯二一犯起来成魔怔了。”张佳乐不乐意擦嘴,蹭着小马扎往后躲,本来马扎下面就让他踮着小石子,重心一往后移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人仰马翻。

“我靠,真服了你了张佳乐”

张佳乐有点狼狈,身上倒是没摔破,单摔脸了,左脸颊上蹭破了一层皮。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摔得怎么有技术含量的。”孙哲平蹲到地上摸了摸毛,跟第一次相遇时一样。落花狼藉看着百花缭乱倒在地上对他伸出了手。就是吧,现在显得可怜兮兮的。

“你妹的,先拉我起来!”张佳乐趴在地上比中指,一抬头才发现,中指比返了。孙哲平正站在另一边。小团长赶紧过去扶了他起来,拿着包湿纸巾怯生生的往前递。

“我这不是怕摔疼手肘吗,这手进了预选赛后也是蛮金贵的。”

“所以,你就摔脸?”

“你妹!”这次张佳乐中指比对了方向,可惜孙哲平前面站着小团长,这么一比连张佳乐也觉得不好意思。

“你知道有个东西叫代言吗?”

“知道”

“所以说,你这张脸也是蛮金贵的。”孙哲平换了个姿势“可惜了……”

张佳乐不爽,躺在地上死拽着孙哲平的手不放。

“你干嘛?”孙哲平往地上斜了一眼

“我这不是要把你拉下来嘛。”张佳乐愤愤道“你搁着这些朋友面前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啊。小团长,咱以前来过一个团,你上。”

“阿?”小团长杵的我身后,食指扣着袖口

“我让你上,把大孙撂倒”

十来号人,眼光齐瞄小团长,静寂了。

“张佳乐,你确定你让他上能行?”孙哲平带着点看小动物的目光凝视着张佳乐

其实张佳乐第一时间喊小团长也没啥意思。其一时因为这群人中小团长是他最熟悉的;更何况在网游中小团长是个最厉害的,和孙哲平玩的一样。小团长是个帅气腼腆的狂剑士。

不过吧,小团长光从身高上比就矮了孙哲平半头。小团长看起来也就是细胳膊细腿小孩,除了手指修长点,和荣耀里的狂剑士是没半点联系。

更何况,孙哲平还有着电竞选手中求之不得的好身材,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虽然后来他们输给了嘉世,但后来他们还是有点骄傲于精神的颜面和六块腹肌。再然后他们知道了,是叶修而不是叶秋。而真正的叶秋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温文尔雅,脸部帅气没有虚胖。

“孙哲平,要不你让让人孩子?”张佳乐心里比划了下小团长的身高体重

“咱们同龄吧?”虽然孙哲平心里也掂量着这孩子身份证是不是谎报的

“我……确实和大家都是同龄”

“可怜的孩子,是被吓傻了。”孙哲平说完抱着酒瓶挨着张佳乐坐下来,眼神示意了一下,呼啦啦的一群人也全并成一排。

“天上有星星。”张佳乐还是躺在地上,用手垫着头。

 

这一会儿。他们都没有说话。我学张佳乐也往地上一躺,昆明的天气和河北比起来就是不一样,满天的星像贴在玻璃罩上,空气中呵出了雾气与外界冷气相互吞噬着。山城的夏夜有些凉,吹的小腿贴了层风,撕也撕不下去。吱吱的叫声脱离了蝉的肢体冲着外界氤氲成一片。

用手肘撑着地,骨节处蹭了一抹红。我把外衣脱下往旁边一扑。

“小团长”我咧着嘴笑笑,拍了拍展开在旁边的外衣,他有点不好意思的回头看着我。灯光照在他下巴上,一条明暗交界线弯弯曲曲。小团长生着双挺好看的眼睛,绿叶包着的两弯露水正窝在他的眼眶里。可惜现在星子暗,我只能看见眼皮是有那么一点光。橙黄色肉感混合着落在眼睑的一层暗影。

 

在高一开学后一个多月,我才转到就读的中学。我抱着一摞书和里面除了笔记本电脑外别无他物的书包来到了新班级。前两天都是我一人往后排写写画画,老师告诉我同桌生病了请了几天假。

直到第三天。

风把墨绿色的窗帘吹成了漂浮在空气中的半弧,被稀释过的蜂蜜混着尘埃荡漾不停。飘起来的窗帘正好遮住我的眼睑,曝晒一上午的帘子烤的发烫。眼皮被吹起的帘子烫了一下,霎时间看什么都是一片透明的橘红。而你穿着七分裤子站在门口喊报告,小腿肚的线条绷起来,是只属于少年的线条,电风扇嗡嗡的声中有你身躯抽条的声音。腿肚上倾洒着楼道散落下的光,而在我眼里像是遮住张糖纸似的,一股蜜汁味从我嘴里扩散着。

你走到座位旁捏着衣角看我。我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收拾好占据了一半的书桌。你冲着我笑,这时我才反应过来你的嘴里含了块糖,没什么肉的脸颊上鼓起了一个小包。我想我今天太他妈走运了。

你是我那个夏日中视网膜里极度膨胀的橙红色

而这一切都是从你我邂逅开始。

 

我用手臂使劲夹了一下小团长的脑袋,发顶毛茸茸的一层扎的我的心扑哧扑哧的乱跳。小团长哼了声鼻音往我怀里蹭了两下,小脑袋正好膈着我的锁骨,压久了有点麻。几只萤火虫在天上飞,小团长就伸出手去握,一片片虚无的光。

“我能亲你吗?”我轻推了两下小团长的头,半开玩笑的往他耳廓呵着气

“今晚月色真好。”

 小团长侧过身来,下巴正搁在我锁骨的窝上,一阵阵酥麻的疼。

 

孙哲平和张佳乐躺的一个小坡上,离周围人最远。张佳乐酒量不错,抱着瓶子吹了一瓶啤酒,自己喝一会儿,转身给孙哲平递两口。孙哲平喝起来酒上不得台面,张佳乐递过来他只是就着手抿了几口算了事。

今天这气氛,星子闪、夏蝉叫、少年并排赏夜空的,孙哲平知道张佳乐心里挺喜欢这种感觉,夜深了眼窝里还嵌着笑,他不想扫张佳乐的兴致,结果搞得脸颊都是片红,风一吹显得更烫。吮了吮嘴唇,一股子啤酒的涩。

“孙哲平”张佳乐侧过脸对他乐,鼻尖上印着一小块光斑。张佳乐一动,那小块光点就从鼻尖转移到左侧脸颊。

“你笑个什么”孙哲平也侧过身来,手搭在张佳乐的腰上,有意无意的拍着。

“没啥子,我想吧,谈恋爱吧。”

“言情剧看多了?”孙哲平也乐了,掐了一下张佳乐的腰。

“别挠,怕痒的。”张佳乐缩了下,有点小忧郁的看着自家搭档“真是的,好好的气氛都被你整没了。”

“整天跟个小姑娘似的”

“滚滚滚,至少我比你更惹姑娘喜欢。”

“是,就凭你的小辫子”

“够花俏吧”张佳乐有点得意的哼哼 “那你看瞎个啥?”

“看你就够了。”孙哲平故作了一种深沉忧郁的表情,可惜嘴角没绷住,半乐半不乐的样儿显得有点傻气。

“看我做什么?”

“看你聪明年轻有逼格。”

“哈?”张佳乐瞬间笑着抱成一团,“我真应该把这话录下来。”

 

孙哲平没接茬,他挺满意自己能让张佳乐笑个不停,这让他有了一种独特的自豪感。刚住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半夜喜欢串宿舍打练习。眼睛疼了往桌子上一趴,也没什么事情可干。反倒是身子越来越沉,头往桌子上一磕就睡过去。有一次孙哲平睡得轻,觉得身后有动静就睁开了眼。一瞧,背后的张佳乐拎着个小毯子往他身上搭,一见他醒了就不停的笑。

“你笑什么?”

张佳乐眼睛亮亮的,“你就不觉得很好笑吗?”说罢,继续嘻嘻哈哈。

“随你喽。”孙哲平扭了扭肩,看见张佳乐两片樱桃红的嘴唇张张合合,窗外的树又长高了不少,巴掌大的叶子贴到了窗子上,一片浓重的墨绿色。

“你真不幽默。”张佳乐说完上前搂着孙哲平的脖子,跟个小孩似的。

“嗳,张佳乐你有弟妹吗?”

“没呀,亲戚家孩子都比我大。”

孙哲平心里一想也知道是这样,“就知道你最小,平时疯的跟个什么似的。”

“咋了,我最小我被疼我乐意。”张佳乐乐意称小,他家里亲戚生女孩的多,前几个都是姐姐。小时候在外婆家长大,上了学的表姐们也喜欢他,轻言轻语的给他读书,什么风花雪月呀、生离死别的言情故事往他这里一扣。小姐姐倒是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跟他说着儿女情长的故事,眼里一片朦胧的景。惹得张佳乐一阵子心疼,又心疼又向往。觉得这辈子没一次浪漫的邂逅、没一次轰轰烈烈的离别都是亏待了这一生的来过。等那个在家里称小的熊孩子长大后,第一次站在成长的交叉口上时,却感到了茫然。

 

要闯要荡要浪漫,张佳乐这么想着,便一头扎进了荣耀的世界里。他天赋挺高,在以前也没遭过什么辛苦,小怪杀完了搞升级,升级升到神之领域整装备,等橙武换了一身后还不往心里浪漫的小情怀。心里想着自己既要厉害又要好看,结果竟无师自通的打出了新技巧。大片火光在屏幕上炸开,屏幕上显现着不断上的经验值,张佳乐心里却全是黄沙大漠、冰之平原与自己小小的王国,里面繁花遍地。

当百花缭乱在一次战斗中倒地时,寒冷的风吹拂过世界倾斜的尽头,夜浓稠而缓慢的流动,倒地的视角真好能看见地上的小粉花,上面结着泛蓝的细小冰晶张佳乐觉得这气氛浪漫的不行,心里想着死了就死了,至少耍的帅。

那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反转剧情,另一方的狂剑士举着重剑走过来,并没杀他。反倒是蹲下身来换了里的更近。

“嘿,你技术不错,要不要和我组一个组合。”

张佳乐听完这话就燃起来了,要啊,当然要了,组个组合然后一起闯荡天下,我发射着弹药,你挥舞着重剑,杀出一条路,胜者为王。

张佳乐心里本来就长着一朵小花骨朵,现在被光一照、被暖风一烘,开了个灿烂。张佳乐很走运,虽然他就走运过那么一回,不过张佳乐坚信那是因为在十七岁时,西部荒野的一场混战后他把此生的好运气都用光了。新打法用着顺手,新搭档处的和谐,十七岁的张佳乐觉得此生别无他求,就这样相拥沉浸在荣耀的世界里挺好。

 

“大孙呀,其实一开始组战队时,家里人都不同意。觉得我废了学业和一个不知道打哪来的人搞个非主流产业不上道。”张佳乐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带着点懵懂的童真“我这么说你可别生气呀。

“没事,我当时过来,家里人也不同意。”孙哲平咧嘴一笑,当时孙母给孙哲平的卡停过一阵子,惹得孙哲平拮据了。网吧也不去了,只能每天挨在家里蹭饭,还是他发小塞了他张冲好钱的会员卡,以供他每天晚上都能在半夜溜去网吧打副本。

去昆明的前半月,孙哲平干了件以前挺鄙夷的事,他开始给公会打工,一来是挣点路费,二来也想给未来队友买个礼物。毕竟凭之前在网游里的印象,张佳乐还是个不错的人,整天都开开心心的浪漫小青年。他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值得让张佳乐能全天都有着那样一种精气神,见了面才知道,张佳乐并不是因为有能让他开心的事情而开心,只是他身上就是有那么一股子劲,招人喜欢惹人开心的劲。孙哲平就想送件礼物,看张佳乐开开心心的笑一次,他享受这种满足感。

功夫不负有心人,孙哲平连续熬了半个月的夜终于换回了一部智能手机的钱。买手机的时候看上了两款,一款是功能齐全的黑色商务机,另一款是浅色内存超多的音乐机。孙哲平想了想还是买了音乐机,就是多出来的一千多块钱,让他的飞机票硬生生变成了火车硬座。一路上腰酸背痛,到了昆明一人怕碰到黑车司机绕远路,愣是拖着行李箱多走了两个路口才敢搭车。

但看到张佳乐抱着手机开心的叫着“孙豪威武”时,再多的辛苦也值了。

像是用筷子触碰淋着水的白豆腐时的温柔。

 

“哎,大孙,你还记得第一次去我家时吗?”在昆明的第一晚,孙哲平就是在张佳乐家里留的宿

“阿,记得。那次搞得我还怪紧张的。”

“我家里人都挺烦的吧。”张佳乐摸了摸小辫子

“有点,不过这样挺好的。真的。”

佳乐,佳乐,合家欢乐。听名字就猜得出这孩子是让家人寄予了多大的爱。去张佳乐家里之前,孙哲平也能猜出是这次往他家留宿多半是其父母想见见未来要和自己儿子相处的队友。

饭桌上的一阵客套是少不了,孙哲平家里有一定的产业,酒桌上的家常的局面也都见过。放长辈眼里,孙哲平脾气是刚了点,少年戾气也没除干净,平时的待人接物谈不上八面玲珑,但好在全面周到镇住场。

席间,张佳乐就不由的被拿出来指教一番。以前张佳乐家人总当他是个孩子,蜜罐里多泡会,现在孙哲平一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儿子也是同龄人,而不再是曾经让家里护着的小不点。

 “小孙呀,你看看你接人待物什么都周全,哪里像乐乐见了长辈就嬉皮笑脸的,没个大人样。”张母有点发愁的拍着张佳乐搭在桌子上的手

“没事,他还小。”

“哪儿,都该成年的人,天冷连件衣服都不会加,饭也不会做。家里全给他打点好。你说让他和你们住集体宿舍,连个大人也没有,可怎么活呀。”

张佳乐听完想插话,还被母亲瞪了一眼。只得闷闷不乐戳着碗里的丸子

“他平时都自主独立的,之前商量战队的事情也都是他提意见。要是不习惯独立生活的话”孙哲平碰了碰张佳乐的手,用口型比了三个字,我罩你。

张佳乐往餐桌下踢了孙哲平一下,面上说“要关爱未来的队友”手里爆手速的连夹了三筷子烧糊了的青菜。

“嘿,瞧瞧你这孩子”张母有点急的巴望着小磁盘里的青菜“小孙呀,乐乐那孩子就是爱开玩笑。青菜烧糊了就苦了,多吃点丸子和鱼肉,补脑子。”

“恩,谢谢阿姨。”孙哲平得意的冲张佳乐一笑,小队友没搭理他,继续戳着碗里稀巴烂的肉丸子。孙哲平也不知怎么,筷子上夹了一个丸子直接溜进张佳乐碗里。“你也多吃点。”

“成勒,谢谢队长”张佳乐故意拖着长音。

 

晚上熄灯前,张佳乐早先躺上了床。

张母进来拍了拍门,“乐乐你怎么先睡了床,去沙发上,要么你朋友睡哪儿?”

“哎呀,他爱睡哪儿睡哪,我要先睡了。”说完用被子把脸一蒙

“我一会儿才能睡,先让他睡吧。”孙哲平起来打圆场,接过来张母热好的两杯牛奶,把大灯关了后开开小台灯继续开竞技场。张佳乐心里的小情绪孙哲平也能理解,无非就是父母总把自己总当孩子看,还在外人面前让自己掉了面子。

孙哲平打了会荣耀后,是张佳乐先开的口:“屋里怪热的,一会睡觉时空调扇叶调好角度别冲着脑袋吹。我往沙发上睡去。”

“你就往屋里睡吧,我这一会儿才睡。”

“我从哪儿睡都一样,沙发小你也缩不进去。”张佳乐说完后抱着毯子出了卧室,“大孙,你要早点睡”

“你今天兴致不高啊,老实往床上睡吧。”

“别价,赶明我妈知道了有点膈应我了”门关的很轻,张佳乐的睡衣有些大,转身后能看见头发与睡衣领间的一抹白,颤巍巍的一块嫩豆腐。

孙哲平开了几局竞技场后,发现大半夜也没个高手上线,干了半天全是虐菜的活也就下了。登上企鹅号后和家里人联系了几句。

“见到新队友了?”孙父发来信息

“恩,现在在他家里”

“记得多帮衬点,出门在外别耍性子”

“成,我们都挺好的。”

“那行,你早点睡哦,我先下了”

“再见”

孙哲平关了电脑后在转椅上左右晃了两圈。张佳乐家里住的是老房子,白墙随着时间流逝泛起了黄斑。十几平米的小屋子贴着墙边摆了床、书桌和衣柜,墙头上还沾了几张张佳乐小时候获得的奖状,橙红的底色配着一溜溜滚金的大字,最上面的海报上还沾了张大头贴。孙哲平凑过去一瞧,小学时候的张佳乐,小脸白兮兮的,黑眸白底的大眼睛颇显秀气,对着镜头笑的有点怯生生的,嫩着一张脸单纯的很。

孙哲平用手机拍了下来,直传给孙父“你不是想知道我队友吗,就这,他小时候。”

“长得真乖,怎么像个小女孩?”孙父手速不错

“现在也是”孙哲平笑了笑

“你在昆明玩的开心就像”孙父的短信发完又紧接了一条,孙哲平打开一看,眼眶有点湿,臭老头,他心里想着。

他看着手机屏变暗后照出了自己的脸,平头、脸部轮廓很直。他搓了搓手背,屋子里冷气开的很足。想要喝完牛奶睡觉,却又想起了张佳乐,一人缩在沙发上大热天的客厅也没个空调。孙哲平睡不着了,能想的事情太多,他决定去看看张佳乐。

张佳乐这会儿正窝在沙发上玩手机,客厅没安空调。昆明的天又成天是阴沉的梅雨季节,他不好意思穿个小跨栏背心直接睡,硬是往肚子上又改了层被单。前胸的衣服是一片浸透的白,真的是热死了,昆明讨厌的梅雨天。

“小心把眼睛给看坏了”孙哲平打开了大灯

“卧槽,晃眼睛。”

“闹什么小脾气呢。”孙哲平用手盖住张佳乐的眼睑,前掌心上有一层薄茧,张佳乐把头从靠枕上抬起了点,左右轻轻的蹭。

掌心琥珀色的细小纹路,湿透的衬衣里渗着洗发膏的香气,靠枕逐渐模糊的褶皱,眼睑下一双眼球转个不停,一缕头发钻进了衣领动起来,真痒。

“你眼球转个什么劲”

“你能摸的到?”

“你试试看”

张佳乐朝沙发里一甩脑袋,坐起身来把手心贴到孙哲平的眼睑上,蒙着薄汗的手心下方有一只鲸鱼冒了个顶在游动。

“搞什么?”孙哲平把本来蒙在张佳乐眼睑上的手缩回来顺势蹭了下头发

“真的能摸得到哎。”

孙哲平把他搭在自己眼睑上的手拉了下来,两个人离得很近,视野中正好搁着对方端端正正的脸。

“怎么你要找我聊聊?”张佳乐故作神秘的往嘴唇上竖了只手指

“恩,咱俩好好聊聊。”

“怎么跟打架似的”

“我倒觉得像谈婚论嫁”孙哲平示意张佳乐看两个人搭在沙发上的手,白沙丘样的两个手背靠在一起,下方是花格子的棉麻布罩。

“有点”

“那就好好谈谈”

 

回想起来那天也没谈什么,客厅里太热,没呆一会就直接回了卧室。卧室的书桌上两张账号卡摆在了一起,百花缭乱的放在上面,上面粘着指甲盖大小的贴画,一朵粉色的小花。

“挺好看的。”孙哲平颠在手里看了看,张佳乐的账号卡保护的很好,上面没有半点划痕

“哎呀呀,你这一大道子怎么划得”张佳乐看到落花狼藉后咋呼呼的,从书桌抽屉里拿包贴纸,也选了张花贴在划痕上,还露出了半道子,半弯曲的像是花茎。

“好看吧”张佳乐盘腿坐在床上,有点小得意

“恩,好看。”

“他好看我好看啊?”

“百花缭乱最好看。”

张佳乐仔细考虑了“那也成,百花缭乱最好看。”

“你也好看。”

“对,张佳乐也好看”张佳乐说完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那今天还谈吗?”

“谈什么?”

“谈婚论嫁呗”

一个抱枕扔过来,张佳乐斜躺在床上笑成球,“孙哲平你这么看像棵树。”张佳乐依照着他的角度划拉了一对平行线。

“你想上啊?”孙哲平站立着做着手操

张佳乐鲤鱼打挺的支起腰来,“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没下限的一面。”

“其实吧,我本来没想这么多的,但你非要说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聊累了两个人都趴在床上躺尸,真好对着床头上贴的几张奖状。张佳乐有点羞耻的闭上了眼。

“你还小时候还真有点像小女孩”

“我不想留头发,我妈非让我留”张佳乐不好意思的搓了搓脸,小粉舌头在嘴角上舔了一圈。

“你和家里人关系不错”

“那是,没办法我老小吗”

“所以今天你有点吃醋”

“你看出来了呀,在饭桌上是有点,不过就一点点。”张佳乐伸出手比了橡皮擦大小的宽度,“其实我自理能力都挺好的,就是被这么一说有点不习惯了”

“我就是乐意称小”孙哲平记得张佳乐说过的这句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觉得你能称小怪和我合得来的”

“恩?”张佳乐把下巴塞进被子里,露出双眼睛晶亮亮的,无辜的像只小兔子,孙哲平看了心里欢喜。

“正好我缺个弟弟,”

“滚啊,我比你还大半岁”

“呵,我真的挺喜欢你们家的氛围”孙哲平盯着手心里的掌纹“我小时候我爸妈做生意也没个人理我。去老人家里,我爸就是家里的老大,我也是那群孩子里的最大,没人给我称小的机会。我倒是不缺弟弟,就是想在多认你一个,你看咱们这么有缘”

“成,你要喜欢就常来我家。反正咱们以后都是一个队的”张佳乐被说的有点晕乎“我就是想我怎么就长大了呢,明明我才是最小最能被爱的那一个”说完后又觉得不妥。“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

“你有一个很好的命格”孙哲平看着张佳乐,“我和我父母吧,关系不算亲。来昆明前和他们还冷战了半个月,走的时候他们也没送。前会儿我爸才跟我联系上,问了问我这怎么样。他对你还挺好奇的”

“然后呢?”张佳乐有点小雀跃

“然后我就把你床头奖状上的照片拍下来给他传过去了”

“你大爷啊”

“恩,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做你爷爷”

“孙哲平我才发现你还可以这么不要脸”

回应他的是孙哲平一阵大笑。

“刚刚我爸和我发短信聊了会儿。”看着指腹上淡黄色的茧子,上面一道圆珠笔印横穿指纹,好端端的就分成了两块,孙哲平心想

“然后呢,别说你把我照片发过去这事”

“没说什么,他给我打了一万块钱”孙哲平把手放回被子里,嘟囔了句“那个臭老头”

这天晚上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要说。说到最后张佳乐上下眼皮都黏在了一起。

“还要聊?”

“聊,把你的糗事都爆出来吧”张佳乐用手比成枪的样子,朝着天花板砰砰的自带音效的发射了两下

“睡吧,”孙哲平把被子掖到张佳乐的下巴下方,张佳乐头发躺的有点凌乱,中间露出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我还没有和谁这么熟悉过。睡吧,乐乐?”

“嗯”张佳乐翻身仰面冲着天花板“我妈就这么叫,你也是晚安。”

 

百叶窗上透出的光洒在地面上是拉长的四边形,张佳乐躺的迷迷糊糊,空调调的度数有点低给脑门吹的有些蒙。

“我觉得我们能认识还真是……走运”声音被稀释在月光里,张佳乐说完后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也不知道有没有谁听见。

 

两个人磨合起来十分顺利,不管是在荣耀里还是生活中。孙哲平性子带着点狂剑士的风范,又狂又刚撑得住天扛得住压力,再累也就是领着张佳乐去水房洗把脸,说句加油后继续训练。孙哲平讨厌打嘴炮,张佳乐累的时候也心觉委屈的埋怨他不会安慰人,埋怨完孙哲平后又埋怨自己,干嘛做不到最好。等热水擦了把脸后回训练室发现电脑桌前放了碗泡面,孙哲平泡的,还特地加了两勺红油辣子,浮在纸碗侧壁上一溜红。有点感动,结果打开训练软件又看见狂剑士拉满了血条向前冲着。

孙哲平一开始真当张佳乐是个小孩,性格活泼浪漫每天也不知瞎开心个什么劲头的被宠爱过度小青年。孙哲平怕张佳乐顺风顺水惯了受不了挫,但他觉得受不了也点受着,路是自己走出来的谁也甭替你。后来发现张佳乐才不是被宠爱过头的只会浪漫的小孩,只是他喜欢被宠着,这一路走来也顺风顺水的碰见谁张佳乐都喜欢卖个乖寻求个庇护。

刚到昆明没几天孙哲平水土不服的生了场病,虽说这时是夏休,但事就少过。签合同、打配合、还有商业上的应酬。一开始孙哲平没跟任何人说,是张佳乐看见沙发上扔着的诊断单才知道。

“大孙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就小感冒,去诊所打两罐点滴就成。”

孙哲平嘱咐他要保持训练自己可能做不了额外练习。

“成勒”张佳乐翘着小辫子一溜烟跑回训练室

那天中午孙哲平略带惊喜的接受了张佳乐熬好的骨头汤,浓郁的白汤贴着碗延颤巍巍的一层,玉米和青菜吸饱了汤里的油脂,瘦肉挂在骨头上一碰就褪下一层酥壳。

“你还会做饭啊”

“那是我谁呀”张佳乐晃着两只长腿坐在窗台上“叫乐哥”

“乐哥”孙哲平故意拖长了声调,说完后两个人都笑了。

饭吃到一半点滴正好输完了,两人摆脱护士等一会在输下一瓶。

“打荣耀”

“当然,开杀”

张佳乐就带了百花缭乱的账号卡况且孙哲平的平板玩起来也不方便,两个人就凑凑和和的挤在了一起。孙哲平靠的床被上,张佳乐靠的孙哲平身上。四只手臂四条腿排在一起,中间的一对手脚明显比两侧的要细了一圈也白了一圈。

“靠,孙哲平你这二头肌怎么练的”张佳乐左右晃着脑袋

“别晃你头发光扫我脖子了,扎死了。我高中健身房练得。怎么,羡慕嫉妒恨?”

“收起你的嘲讽脸,我就想我怎么没有肌肉。”张佳乐倒是不乱动了,老老实实的看着孙哲平操作着他的百花缭乱从屏幕左侧折腾到右侧,腰上挎着的子弹在空中抡了个金边。

“你这又不锻炼的,吃了半天也白吃了。到时候办张健身卡一起练呗”张佳乐挺得有点高挡住小半边屏幕“头往下挪挪”

“我怕累”张佳乐乖乖的往孙哲平怀里窝了窝“你就不能对我账号卡温柔点,朋友妻不可欺”

“谁是你妻啊”

“百花缭乱女神”

“哦”孙哲平一个高空坠地让百花缭乱摔了个死“那落花狼藉是你的谁啊?”

切,张佳乐小声的哼了哼“是我二大爷”

“成”孙哲平仇恨值拉满不一会又掉了一半血,“你女神叫你呢,正好我也想你二大爷了。”

孙哲平一松手百花缭乱正好红血,“靠啊”张佳乐赶紧把手搭上键盘去“孙哲平你还真拿它当狂剑来玩”

百花缭乱已阵亡,张佳乐看着屏幕上荣耀的大字图标一个懊恼,往后使劲一靠。孙哲平本来靠床头上歇着呢,前面着冲击力一击让他咳嗽了半天。孙哲平这一边咳着一边把张佳乐往旁边扒拉,本来就生着病呢,他不想让病菌传上张佳乐。刚才打荣耀时把电脑架到腿上,这时两人的腿一直就缠在一起,再加上张佳乐看搭档不舒服正往后冒着脑袋拍他的背,整个人也没个平衡。孙哲平这一推两人差点一起翻下去。

“我去大孙把腿挪开啊”

孙哲平按了按喉结,把腿往回缩了缩。

“想起一个词”

“说”张佳乐弯下腰去绑鞋带

“二乐”孙哲平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了二

“才不是二呢”张佳乐直起身来往前瞪了蹬腿,“我讨厌二。”

“为什么?”

“我总是特不走运。打小开始我不管怎么努力总是第二,幼儿园时比赛叠被子,我在家里练了一星期,结果比赛那天分给我的被子没扣好被罩,一叠全散了,于是我得了第二;小学运动会我长跑本来一路领先,没想到接近终点是摔了一跤,膝盖蹭破了一层皮才得第二;初中了我特喜欢我们历史老师,我熬夜认真刷题,考试那天太累了我睡着了,涂机读卡时时间不够用就涂得浅,有的没读出来,我还得第二;这不没和你组队时打荣耀刷几个副本又是第二。这次第二的凶手就是你,落花狼藉”张佳乐回头比了个手枪的姿势,咋呼呼的看起来很活泼,眼睛里却是有了影。张佳乐是个让人开心的人,从小生活在充满爱的温暖环境中,人也不自觉的带上了柔和的气息,这是他的天分,这种天分会让人在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但他的命格里却安放着磐石,仿佛他所期待的事情都在同他背道而驰。珍惜吧,现在拥有的时光,张佳乐会明白他生命中的即刻是未来最美好的时光。

“你说的是那个副本”孙哲平想起来了,是他荣耀开荒时第一次上排名榜当时还是很开心的,第二是谁他早忘了就记得得分挺接近的,现在一提原来是张佳乐“没事,回头咱们再一起刷回来”

孙哲平病快好了时没必要天天窝在医院里打点滴,还真是加班加点的把副本记录给刷出来了。张佳乐搂着孙哲平笑了半天,最后就直接往他衣领里吹气。黏黏糊糊的小孩一样,孙哲平挪个地方张佳乐也死活不动弹。

“黏上了”

“恩,黏上你了”张佳乐垫着脚尖把下巴往孙哲平肩上搁,孙哲平配合的弯了弯腰,张佳乐美的一下子蹿上去,结果两个人往地上摔了个人仰马翻。摔得水泥地上硬碰硬的有点疼。

水泥地是硬的,孙哲平的肉是软的,张佳乐想着抬眼一看,自己的手正好搭在孙哲平的脸上,反手捏了一把。两个人在地上打的起来,累了后张佳乐躺在孙哲平的肚子上看着天空。

“我觉得躺下来看看天空真好看”

“喜欢?”

“恩”

“以后陪你看”孙哲平揉了揉张佳乐毛茸茸的脑袋

光溜溜的水泥地上反射着夏日的光,西瓜汁的香味弥漫了躁动的空气,电风扇的嗡嗡声在头顶名响,手肘拄在地面上一片微凉。心头里的梦想在指尖已经实现,而身旁的人正笑着跟随着你的步伐。

  少年的时光就是晃,用大把时间彷徨,只用几个瞬间来成长。

 

孙哲平生病这几天一直都是张佳乐在折腾,战队技术测评、训练、做饭、寝室打扫……孙哲平每天都是吃饱了往电脑桌前一坐,洗完的水声一停张佳乐准会给他端上杯温水,药盒里的要按粒数好包在纸巾里一并奉上。

直到孙哲平病好张佳乐才恢复生活九级残废的状态,面上打个嘴炮指点孙哲平干这拿那。实际上指示孙哲平做饭时,张佳乐一定是把菜洗好整整齐齐放在案板上;让孙哲平收拾房间时,张佳乐会提前把地拖好把书桌擦净,再美颠颠的看着孙哲平摆弄桌为数不多的几本书;张佳乐最喜欢让孙哲平帮他晾衣服,“你这么赞的腹肌在挂衣服时正好能漏出来让我看两眼呗”说完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但孙哲平也知道洗衣机没安好之前两人的衣服全是张佳乐洗的。

退役后的孙哲平很少关注百花,却不时的回忆起刚认识时的张佳乐,十七八岁的亮晶晶的张佳乐,活泼的心安理得的被他人宠爱的张佳乐。张佳乐从霸图再度复出后孙哲平倒是关注过几次比赛,只是台下粉丝的态度连孙哲平都觉得残忍,况且这些也不是张佳乐真正想让他看到的。

孙哲平有点想问张佳乐,你还开心吗?

 

年少的日子就像夏天的红油米线,白瓷碗边一圈漂红油一吸起来辣的鼻尖激出几滴汗珠,米线越吃越辣气温越吵越高,日子挥霍也过不到头,好像怎么也望不到头的天空,风飘向了更遥远的地方。

夏季完了又是一个夏,只要和你在一起每一个都是最美的年华。

进入霸图后的张佳乐还是有点骨子里的活泼,但是面上都磨了个平滑。林敬言人又好又温和,张佳乐不会跟他死皮赖脸的撒泼耍滑;张新杰失了几分同龄人的活力严谨而认真,打乱生物钟这种事情在张新杰那里是死罪;至于韩文清,张佳乐觉得他的脸就是最理想的闹钟。

有一次韩文清来叫床,张佳乐差点把手机甩了,最后愣了一会儿昏沉沉地把钱包往地上一砸。摔完还说“老韩,你现在见到毛爷爷怎么也没点兴奋感?”

最终韩文清在五分钟后成功的把张佳乐叫起床,出门前往地上的钱包里搜出一张红色的毛爷爷,进训练室后让小宋买了一兜子冰棍,美名其曰张佳乐请客。

“所以说韩文清有时还蛮逗的”二十五岁的张佳乐对着二十五岁孙哲平说“我过的挺好的,真的。但你呢?”

孙哲平看了看自己缠住左手上的碰带,他有一阵很喜欢用右手握住左手,这是一个缓慢下陷的过程。右手掌心的细汗浸入左手绷带,两个手心间的掌纹隔着绷带相互磨蹭彼此挤压,手臂各自向对面用着力气。孙哲平享受这种感觉,这是一种比荣耀还难的控制,他把自己受了伤的手与全身统一起来。有时候他投入进去了,感觉心是被托在一团棉花似的,他小心翼翼的不想让这种感觉溜走,内心在下陷的过程中膨胀起来了,连浸着细汗的碰带也胀饱了鼓成了透明的壳。

二十五岁的张佳乐对着台下深鞠一躬说:“感谢所有喜欢我的人”。他的眼眶有点泛青但是背还是笔直的。不断闪烁的的镁光灯光像铁的巨兽的脊柱。

这样子,七八年的光景就过去了。

你还在这里吗?

孙哲平对于自己的手一直抱以遗憾的态度,对于张佳乐也是。但若可能,他们都不想再来一次。

拥有的已经够多了,我在这头,你在那头,但我能看见你的脸庞。

 

我、张佳乐、孙哲平、小团长和几个同团的哥们一直在小坡上躺到很晚。

“太阳快出来了没?”张佳乐问

“早着呢”

“要不你们看完日出再回去?”

“成”

话虽怎么说,但过了一会儿后大家都撑不住了,尤其是小团长走起步子来都发飘。张佳乐也没好到哪里去,送客的时候全程靠孙哲平扶,我们上了出租车隔着玻璃看他彻底趴了。孙哲平一只手搂着他另一只手朝我们挥手。

“再见。”

上了车后小团长说孙哲平打的真厉害,又狂又帅气。

“你也又狂又帅气。”

“我没他帅气。”

“我玩弹药也没张佳乐帅气,人家是职业的。”

“我也想成职业的。”

“努力呗。”我用手机查着导航,这地人生地不熟的明天还不知道怎么到火车站。

“你说话别那么急”小团长把头从我肩上挪开,一人抱着手臂看窗外

“上不去导航你不急眼呀,你别整什么忧郁。”

“哦。”

“说话好好说。”网页一直出不来,我把手机往座位上一摔,烦得很

“你什么都不懂。”

“不懂什么,你说话利索点”

我们两个沉默了一路,下车时倒是都不困了。小团长走的有点快,我故意往后面磨着步子,两个人差着一大截。到旅馆前时,小团长在门口等着我。天蓝色的卫衣被夜色包裹着,他看起来很冷。

“等我干嘛,你自己上去不就行了”脚下的石子到台阶就踢不动了,我在台阶上使劲踹了两下。

小团长没什么表情的看了我一眼,先上了楼。

“干嘛呢”打开门他也不进屋,就先站在门旁边玩手机

“发短信”

“发那个干什么?”

“没什么”发完后他坐在床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双手搭在膝盖上看着有点乖,“让他们知道现在都安全到家了。”

短信的提示音响起后,小团长打开手机解锁,屏幕往这边侧了侧,示意我和他一起看短信。

显示的是百花缭乱:到了就好,早睡。看语气应该是孙哲平回的。

“你现在很烦躁”

“刚才是有点现在还行”小破旅馆的网速还可以,网页现在已经显示好了地图

“本来想和你好好聊聊的”小团长拉来被子钻进去,背对着我只能看见一只毛绒的脑袋,他的后背弓成了一条很好看的曲线,明明暗暗的阴影出落的温柔。他躺的很踏实,蓝色的蒙着玻璃片的一团水。小团长和张佳乐身上都有那么要命的一股子劲,张佳乐是自带被所有人喜欢的特殊技能,像是贴了个大写的“快乐”标签,即使他现在是忧郁的,也是因为你在想象到现在样子和平时不符而产生的忧郁。并且忧郁的状态在张佳乐身上是暂时的也是激烈的,他性格的本质是不会变化。

 

“那就聊聊”

“我就是想和你说我签了个战队”

“要做职业选手了”

“嗯。”小团长转过身来抱住我,他的嘴唇抵在我的嘴唇上,有点干唇珠微微有些爆皮。我眼前是他晶亮的一双眼睛,恍然好久没有这样同他对视了。想到这里,我们接了一个吻。

抱了很久也不忍心分开。是我先睡着的,第二天他告诉我。这时候阳光照着我们,心脏还贴在一起。怀抱的手臂紧了一下又来了点感觉,我趴在他肩头又吻了一会才分开。

 

我再见到张佳乐时是在霸图的一个商业赛上,我正好是展会的工作人员。

小团长在几年前签约了战队后去了哈尔滨,我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直至去年战队解散,我们唯一的联系也断开了。

最后一次见面时还是春节,战队宿舍楼的供暖跟不上。深夜里小团长从被窝里哆哆嗦嗦的钻出来给我递暖宝。电暖宝用米色毛巾包裹住,散发着膨胀的热度。小团长用小锅煮了一袋水饺,水汽氤氲在玻璃盖子上,凝成了豆大的水滴坠到手背上烫的让人欢喜。小团长的手心里被烫出一层汗,耳朵却是红红的。

他低头夹着盘里的水饺,气氛很安静。玻璃杯里的牛奶晾出了一层奶皮,微波炉里烤着红薯香气飘到鼻腔里,植物生长的声音我们听不到,它顶着蓬勃的绿意在一个暖气不太足的寒冬里,我和小团长裹在厚棉被里,饭在桌上马上就要填补我们的胃。我和小团长离得很近,只要稍微靠一点就能接一个吻。

我没有接吻,这种安详的气氛让我深感美好。好像身体里被灌满了热水,一切的命数都写在了掌心里。可明明这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桌上的一盘水饺。

春节后战队解散了,小团长向我借了一些钱后便不再联系。钱在不久后转到了我账户上,当时是深夜我在昆明的小楼里,肚皮上搭着毛巾被在打荣耀。我好想再吃一回水饺,事实上这样做以后食物并没有安慰我,它们只是机械性的填补到我的胃里,给并不冷的我再增加了少许热度。

我想起小团长在冬天被冻得通红的耳朵,埋怨自己为何当初不用暖宝将耳廓捂住。

 

再见张佳乐时,他在霸图的人气已不如从前。上场时会迎来很大的嘘声。

霸图参加的是个商业性质的展览。小会场上没有全息投影也没有高低错落的观众席,舞台布置的不走心,中间摆了两个长沙发看上去像是要做个访谈录。比赛比舞台还不走心,尽管主办方一再提示对手队是王思聪组建的,韩文清还是一下子就把场给拆了。张佳乐火力攻过去后,张新杰连操作都没做霸图便赢了。

访谈比团体赛的时间还要长点。韩文清坐在最中央,两腿分开手放在膝盖上,一脸严肃仿佛眼前不是观众席而是荣耀乡村队里的屠宰场。张新杰和林敬言被提问的相对多一些,两人说起话来条理清晰谈论了不少荣耀相关,就是缺少了点综艺性。

张佳乐一个人靠着沙发边安静的看队友讲话。林敬言讲到犯罪组合时动静有点大,袖口蹭着话筒边卷了上去,张佳乐就挪到沙发中央给他翻下来。台下有个小姑娘大喊了声:“张佳乐”,张佳乐抬起头来朝下面挥了挥手。他看起来很高兴,这不同于几年前,像是风铃一样随便一点动静就能叮铃铃响好久的高兴,他的表情上更多出了一种释然,好似是一杯接满的水往上方又拧开了水龙头。他得到的已经得到了,而得不到的终将是得不到,张佳乐身上的情绪就介之于这两者之间。他无法拥有更多的水,但他已经真真确确的拥有了一杯水,他的悲伤就在于明明有水流从杯口穿过却终不会再多得到,正恰与他的欢乐也是在此。

林敬言好脾气的把自己的话筒给张佳乐,两人肩头凑到一起不知说个了什么事情。说完后张佳乐放松的向前伸了伸手臂。他今天穿了件特别白的衬衫,袖口松垮垮的挽上去露出核仁似的骨节。张佳乐骨节小又白,百花时期他和孙哲平同发过一个拳抵拳的照片,张佳乐的手不出意外的要比对方小一个号。倒是孙哲平虎口处生个一颗浅褐色的痣,张佳乐笑谈这是攥拳吹太多气的缘故。

活动结束后我在后场碰见了在低头玩手机的张佳乐,他看见我后有点意外的站起身来。先是客套了几句才真正意义上的聊天。

“现在我遇见以前的朋友都是先问问是粉百花还是粉霸图。” 张佳乐把手机收到口袋里,有点无奈的说。

“我粉你”

“那我真是不胜荣幸”张佳乐满意的点点头

“一起吃饭去?”

张佳乐比了个OK,翻下凳子去找队友。再回来时头顶多扣了一顶棒球帽,刘海正好压住了他一半的眼皮。

 

“吃什么?”

“不知道啊”

我们顺着江边的路一直走,路上灯光温柔的排成一列。街头的烧烤店烘出孜然香气,深绿的树叶遮掩住鹅黄色的光。音像店里放着不知名的音乐,女声低沉吟唱声音被融进了水中,湿漉漉的一片绵软的时光。

“现在还打荣耀么?”张佳乐把帽子摘下来

“不太玩了,偶尔会买几份周刊。”

“当年你和小团长打的是多不错啊”在路灯下张佳乐的眼神里竟有了些异样的温柔。夹在在“救赎”与“赦免”之间,我希望这是我的错觉,但这错觉确确实实存在着。

“我们现在好久不联系了”

“吵架了?”

“没啊,他战队解散后顺带连他人也失踪了”我耸了下肩,企图用我表面的无所谓来掩盖内心的慌张无措。

“我和孙哲平也好久没联系了”张佳乐往路牙子上狠踹了几脚,“他们都这样”声音被雷滚过,潮湿而闷沉。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就在霸图打下去吧。现在我人气不高也不受待见,你知道的。索性队友都比较处得来,我过的也不错。再打两年就该退役了,我点争取在这之前拿个冠军,冠军戒指我喜欢,他也喜欢。”

张佳乐回过头来冲我笑,笑容里带着少年飞蛾扑火的决绝。夜风从他手臂与侧腰间的缝隙穿过,白袖口空荡荡的飘扬在夜空。

我们挥手告别,我穿小巷回公司。他要宾馆与队友会和。他走的路比我亮,风儿吹动着。

 

我好想小团长,我是真正的喜欢过他。张佳乐刚才说,冠军戒指他自己喜欢,他也喜欢。

走在路上脚掌被石子隔得有点麻,我才明白张佳乐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喜欢他也喜欢。我不愿去美化任何的感情,爱就是爱再用力的爱也不可能脱离它的本身,但是他就在这里,我喜欢他也喜欢,我在他也在。他在我的心里,有时我都把他忘到了门后,不经意间打开门一开想起了他从没离开。

经历了很多场景,每次一到新的地点又会想到你。世界一下子缩的很小,每处都会有你存在。

 

我一直没遇见小团长,张佳乐在这个赛季也没拿到冠军。

我还记得当年的张佳乐。论坛里有人发照片说,乐哥的眼睛里有星星。

张佳乐看孙哲平。

“瞅我做什么?”孙哲平咧着嘴笑了

张佳乐拉起孙哲平的手左右挥挥,眼睛里落满了光。

天上的风很轻,星斗满天。我的眼眶却因思念变得炙热起来。

 

 

                                                                                                            Fin.

   两万余字拖拖拉拉终于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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