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安

从孙哲平退役后有段时间没联系了。起初还会在网上互发消息，但估计两人太熟了隔着屏幕打出的方框字怎么看都觉得生疏，再加上孙哲平也不是一个多么会煽情的人，平日里激情有趣的小事也不过是三言两句的概括给张佳乐听。时间久了张佳乐也不会自讨没趣的挂上账号整日等，况且训练队里要忙的越来越多。

没想到这么一过这几年就过去了。年少时说起两人以后会天各一边永不联系，这话说的心酸听得难过，等日子真正过了一段后才明白哪里有武侠小说里的浪漫的情谊酣畅的别离，分开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两个人都忙再加上没什么话可以说，索性逃开了尴尬，一人一步一脚印的先往前走着，等闲下来曾经无忧无虑的奋斗的日子回首一望才发现那人那段日子已经离自己那么遥远了。

这次春节王杰希发了几张带着小队员在北京老巷子里瞎逛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北京城朱红墙壁青砖瓦，一群小孩为了把微草队服露出了来而脱了大衣，男孩们哆哆嗦嗦的围在一起最中间蹲着的是王杰希，许斌和刘小别一人往后边给他比了个兔耳朵。朱红墙上挂着节日暖黄色的彩灯，把青年的面颊照出了暖白的奶油色。除了青年黑色的眼眸到处都是节日的暖，张佳乐有点感动。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这张照片时心脏猛的跳了一下，就像有只小手伸到心里不断地搅动着温暖的红色的液体。张佳乐学生时代还是个怪文艺的小青年，捧着本书常有那种心脏猛击了一枪的感觉，后来打荣耀的时候也有些江湖浪漫，不过这种情怀在他拿了三亚后就在也没出现过。

张佳乐把电脑关了后看着日历表上春节的标注又想起了王杰希和队员们拍的照片，心里觉得空。于是他又打开电脑，搜索王杰希的空间相册，把那张照片设置成了屏保。设置成大图，张佳乐才发现照片里王杰希蹲在地上用手指戳了一个倒过来的V。两根长手指被袖子挡住了一半，低调的点着地面，有一种想开心一下又不想让别人发现我是这么的开心的侥幸感。

关上电脑张佳乐给自己泡了份面，里面的煮鸡蛋的蛋清上浮着一层红油，吃完后嘴唇也沾了蹭晶亮亮油。这次春节霸图里有个三天的小假期，队里面没有过节日的传统，前几天的圣诞也没过。宋奇英倒是有过节日的想法，把前天买了的圣诞树摆在宿舍楼梯转角处，刚刚见他还弄个两条彩带一圈圈的往上围。张佳乐决定等节日那天到了往树上挂点糖果。

张佳乐想了半天，手机敲了林敬言一下。问春节从哪儿过。

和家人说回家看看，你呢？林敬言回的迅速。

我不知道，张佳乐顿了顿把字删去，你看了王杰希发的照片了没？

他和队员晚上在老胡同里那些？

昂有张拍的不错我设成电脑桌面了。面冷掉不好吃了，张佳乐把装泡面的纸碗扔到塑料袋里。

你把微草的合照设成桌面干嘛，林敬言后面还紧接了无可奈何的颜符号。

卧槽老林禁止卖萌，发完后张佳乐才想，是啊我把微草的照片设成屏保干嘛呀。心里吐槽的弹幕滚动了两边才反应过来，重新按亮手机屏幕发送到，老林我圣诞知道要干嘛了。

随即张佳乐发了条微博说，春节去北京城看看。

 

订了飞机票后最先发来的是张新杰的消息，上面罗列的北京游玩线路图的网址，张佳乐保留了两个餐馆介绍的链接还根据电影馆的网页预约了第二天下午的电影。等洗漱时王杰希的短信发来了，上面说了几个平时玩的地方好有餐馆游戏厅的网络优惠券。张佳乐问，发在空间里的照片是在哪里拍的。

老巷子吗？这是好久以前孙哲平推荐的，他家住在那附近。

张佳乐想起来了，那时微草的队长还是林杰，他们对战完微草后聊天时瞎侃，孙哲平家住北京二环内的四合院，处的位置好知道的地方也多，就跟几个微草刚进去的新队员说了说北京好玩的地方，说的大部分是老巷子和夜市。张佳乐听着也带劲，没过几天孙哲平就带他逛了个遍，玩到最后差点想把飞机改签成后两天的。

那我回头问问孙哲平吧。

张佳乐发完后把页面转到孙哲平的通话窗口，孙哲平的头像是个朵小花，铅笔描的轮廓水粉晕了些色填进去。这图本来是张佳乐画的，一共有两张，一张小花粉了点另一张是一片晕染过劲的血红色。还是张佳乐非闹着让换的头像，换了会儿后认识了叶修被追着嘲讽了一阵，打又打不过吵也吵不过，反倒是张佳乐自己先赌气换了头像。叶修觉得孙哲平不好玩闹起来总堵得的人说不出来话，嘲讽了两次就把火力集中在张佳乐身上。没想到的是这小花头像孙哲平一用就是几年，张佳乐有点不好意思的回相册里翻，翻到眼皮撑不住了也没找到。

 

让他提精神的是孙哲平的短信，明天来北京吗？

明儿去北京随便转转过节。

一个人。

恩。

几点的飞机，我去接你。

张佳乐把航班信息截了张图传过去，发完后有觉得不妥回到，不用接了我自己就成。

不碍事，想想要去哪玩。

张佳乐没回这短信，两人已经挺久不联系了，这一说起话来还怪不习惯的，况且依照孙哲平的性子这对话方式还这么生猛。张佳乐倒是没像少女动漫里心脏乱跳，反而是很平静的看着手机屏幕灭掉，想着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就好。想完关了阅读灯钻到被窝里还是抱着被子滚了两圈。心还是被充的有点满。

 

第二天飞机晚了四十分钟，出登机口四处看了看没见人正等着手机开机，行李提手被人拉了一下。转回头一看是孙哲平，还是老样子。穿着白衬衫黑仔裤黑色的又笨又重的机车靴，外面裹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看起来狂炫酷叼。

看见张佳乐后孙哲平点了下头帮他把行李拉过去，这次就呆两天张佳乐只带了个小行李箱，里面的一半东西还是送孙哲平的。手里没了东西后张佳乐觉得手头有点空，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好，有点傻气的把手缩到口袋里，跟在孙哲平后面往前走。

上了车后孙哲平问：“先去我家把行李放了，接着去哪儿？”

“你看吧，都行。”

一路上两个人也没怎么说话，荣耀现在孙哲平也不怎么打了，年少时随便晃的话题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谈楼市股市又觉得太现实，现在两人不在一个城市做着不同的领域交集点只有过去。而恰巧孙哲平又是个不太愿意回忆的人。

 

张佳乐尝试着聊了聊一个粉丝做的孙哲平的生贺视频，收到时张佳乐已经去了霸图，那个小姑娘在现场问能不能帮忙把光碟给孙哲平。张佳乐接了后自己先看了遍，虽说是孙哲平的生贺但张佳乐还是出了一半的镜头。

视频最后是两个人出道时的访谈，张佳乐的头发刚留起来胡乱的往后面扎了下。记者问对自己搭档的看法，孙哲平说：“张佳乐打起荣耀来很疯，肯拼也一定要赢。”

“那你是怎么看待这种疯狂的态度呢？”

“他这么疯我就带着他往前冲呗，网游里都是生死相随的。反正我不在意其他人的态度。”说完孙哲平还耸了下肩，张佳乐记起来后半句孙哲平话里指的是在论坛上对他们颇有微词的人，当时他们刚出道只是个没名次的草根队伍，也常会受到其他人的围攻。

张佳乐把这段反反复复看了好久，他爱死这话了。江湖义气、少年执着像是从泉眼中泛出的水泡，身上的血全往心脏处涌。背后背了旗帜手里拿着枪药脚下的影子还是当时的少年。

因为太喜欢了所以迟迟没寄到孙哲平那里，等张佳乐打算把光盘拷贝一份再寄去时发现光盘已经找不到了。他想联系那天的粉丝却发现没有任何的方式，他只是觉得特别对不起那个小粉丝，想着如果下次再见面时一定认真的说句抱歉再送她点什么，但是再也没有遇见过。现在张佳乐已经想不起来小粉丝长什么样子了，只是在百花专场的比赛时还是会往观众席上照，兴许会遇见呢。

 

孙哲平家居巷子深处，这两天下了雪，白茫茫配上朱红墙枝桠的老树好看的不行。张佳乐想停下拍张照，就见孙哲平还是原步速的往前走着，雪地上刻下一棱一棱的鞋印，他还只是拿手机拍了张。

“拍照吗？”

“不了”张佳乐摇摇头赶上前去，照片拍的有些歪了，老树的枝桠斜着插向了天空。

孙哲平握了下张佳乐半攥成拳的手：“真凉”

“是啊，又是一年冬”张佳乐跺了跺脚

“回去喝点热茶。”

“你怎么跟王杰希似的”

孙哲平把领子往上拉了拉，下巴藏在衣领里笑了下。他家那盒茶叶确实是王杰希代言的，刚买来时他还挺珍惜的，特地把茶叶盒保留了下来，晚上荣耀常规训练时看见王杰希半侧着头的照片时确实拉仇恨。

 

到了孙哲平家先带着张佳乐参观了下房子，几年前还同队的时候其实来过一次，那时候孙父孙母还都住在一起。张佳乐那次也是拘谨，往客厅呆了会就跑孙哲平屋里猫着，连四合院是几室几厅的都不知道。这次来了孙父孙母不在，倒是和孙哲平生疏了不少，张佳乐在沙发等孙哲平端茶时好奇的左右看，这次是连孙哲平小屋也不好意思进了。

孙哲平看他拘谨：“带你看样东西”

于是张佳乐站起身来往四合院里走了圈去到阳台后门，“这块下午太阳晒着暖和，我把电脑搬到这儿打荣耀。”推开门后是阳台，靠门的这边是个旧柜子另一头放着一台电脑，墙上还挂着两人在总决赛是的合照。

“那时真是最好的时代。”张佳乐凑过去看照片，照片里两个人互搭着肩膀，另一只手攥成拳高举着。张佳乐的头发刚留起来乱糟糟的，孙哲平照片照的少也不太上镜，看起来气血方刚有点狂。尽管现在看起来那时都有点挫，但张佳乐却无比的怀念。

“那时候好像什么都有”两人侧过脸去对着笑了下。

“对了，你让我看什么东西？”

“噢，送你盒茶叶。”孙哲平说完转身往柜子里翻

“哎，不用。”刚说完，茶叶就递过来后，张佳乐承认他是很没骨气的笑了，“王杰希什么时候这么魔性了。”

“拿回去放电脑桌上吧，没事时候多看看。打怪特拉仇恨。”

“也成。”张佳乐在心里算了下，回去后一定买个马克笔把王杰希的两个眼睛涂成一样大，这么一想心里忽然有点愉快。

 

两人商量了下要去哪儿玩，孙哲平在北京呆惯了去哪儿也算不上新奇，顶多是陪张佳乐转转。张佳乐对于北京城的文化古迹也提不上兴趣，孙哲平本来想着去网吧开个包房打回游戏，后来一想张佳乐来北京能玩玩也不容易不能整天宅着把爱都给了荣耀女神。

“今儿晚上要不去压马路”

“成啊，去感受感受也挺好的”

“那咱下午干嘛？”

“你定吧。”

张佳乐一看短信才想起来电影馆的预约。

 

电影是一个九十年代的老电影，飞扬起来的鱼钩、夏日湿漉漉的衣服、一公升的太阳在冰箱里冻成了冰块，远方是稀疏的云车轮转过后激起了绿色的浪，云上的日子中淌过河流。时光迂迂回回就是一条青色的河流。

电影馆暖气里给的很足，观影的人大都是学艺术的孩子，一边看一边拿出平板打着笔记。张佳乐觉得热，孙哲平叫他把大衣脱了。看到最后两个人都有点困，张佳乐记得旁边的人揽了下自己的肩，随后自己就陷入一个绒毛线裹着的梦境。里面是混混沌沌的光与儿时广场上的风。

醒来后电影正播放着字幕，前排学艺术的孩子们依旧是认真端坐着看。黑色的幕布上滚动着英文字体，孙哲平有些疲惫的撑着，一只手扶着张佳乐的肩膀另一只手抱着张佳乐的棕色大衣，白色的绷带陷在大衣的绒毛中。

醒了，孙哲平朝他比了个口型，张佳乐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电影闭幕后前排的孩子们还凑在一起写写画画，两人先出了门。

电影馆坐落于一处很安静的城郊，四周是低矮的工厂。灰色的墙壁上落了一层的雪，路边的树木落满了叶留下了棕灰色的枝干。风有点大，张佳乐紧抓着衣领，滑着步子往前走。孙哲平就在后面一步步跟着看他玩。

“北京这一落雪就成北平了”

“真美。”张佳乐蹲下伸出手指在雪地上写字，从上方来看一排睫毛向下垂着，眼皮是杏色的两条细缝。

孙哲平也蹲下来和他一起写。

这个午后过的格外的安静，食指被雪水浸的冰凉。脚印都聚在了一起，踩出了一个正正方方的边框。

好一片白茫茫的大地，流沙似得寂静了一片。

边框中央写着：繁花血景一万年。

取出雪地里的三斤沙糖拌上天空上的三寸碎芒，这个午后有点长，三点的冬过后是四点的静寂，四点的寂静过后是三点的安宁，反反复复来往不前。

张佳乐说，大孙合张照吧。说完后才发觉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了。

一二三茄子，这张照片里张佳乐的头发梳的平平整整，孙哲平笑起来眼神愈发温柔深沉。比不上几年前的夏，他们失去了很多，但又得到了从未想到过的东西，不算甘心但并不后悔。

他们还在这里。

电影里说时光就是一条迂迂回回的青色河流。

 

晚上周边街市里年味的气氛很重，映着雪白是大片的红。张佳乐想吃回转寿司，没提前预约，等到店里就两个高脚座。

孙哲平点了一份鳗鱼套餐后帮张佳乐要了份樱花团子。

“怪热的，衣服还穿吗？”

“不”张佳乐把大衣脱下露出了里面的白色毛衣，餐厅里没有多余的椅子，高脚凳的靠背又太小。等张佳乐盘算大衣放哪里时孙哲平就直接把衣服结果，带着绷带的左手抱着大衣，一半搂在臂弯里另一半垂到了腿上。这么些年没联系了，孙哲平好像变得温和了，张佳乐咬着吸管想，不过自己倒是也变了，没以前活泼闹腾了。

二亚时张佳乐没哭，但有那么几天是不爱说话，整天僵着脸，邹远来问练习上的问题也是爱答不理，往往等邹远重复第二遍才简单的回几句，不管他会不会就又忙起自己的事情。过了一个星期后倒是又好了，面上活泼爱笑了心里的种子却种下了，用叶修的话来说就是变得忧郁了。

 

吃完饭后张佳乐给韩文清挑了条运动护腕，张新杰的是一只石英表。林敬言这比较熟，张佳乐想着要送个日本鬼片里的狐狸面具，最后给宋奇英了。林敬言的礼物还是个黑色框平光镜，买完后张佳乐自己都觉得没新意。

孙哲平在柜台旁边安安静静的站着，导购小姐从柜台里拿出条围巾，他接过去后提起来在眼前比了比。

真的是变得沉稳了很多，张佳乐想着。这么久不见张佳乐也有点摸不清孙哲平的喜好，前些年还在一个战队里时都是送的鼠标、机械键盘、耳机这类的，刚认识还没见面时也送过毛绒玩偶。是个趴着的黄色小狗，孙哲平还特地把玩偶从北京带到了昆明。集体宿舍里摆了三年，离开的时候小狗去哪儿了张佳乐也忘了。大概是又被带回北京了，荣耀竞技这几年最后能留下的不是奖杯和账号卡，连搭档也是分道扬镳，最后只剩了只小黄狗，趴在床头边乖乖的耸拉着两只小眼。

 

孙哲平刷了卡后朝张佳乐走来，他看起来还是有点酷，棕黄色围巾搭在缠住白绷带的左手上。

“节日快乐”张佳乐被套进暖烘烘的棕羊毛中

“给我的？”

“恩，新年礼物。”

 

出了商店门拐进一个老巷口，巷子有点深。孙哲平在前面走着打开手机屏照亮。张佳乐在后面沿着脚印走着，他现在心里有点闷又有点埋怨。那种心情来的毫无缘由，好像是突如其来的飓风忽的被卷入了黄沙中心。这又让张佳乐回想起了学生时代，骑着自行车从熙攘的人群中过，穿过空旷的广场吹来一阵风，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混着尘土与淡淡的梧桐树叶的香。好似现在也吹来了那么一股子风，张佳乐用力闻了闻，鼻腔里涌入了冷空气后却被涨的发烫。

真就是那时的风，张佳乐脚下沿着孙哲平的步子，心里涌着一股子风，好似伫立在飓风之巅。眼前是开阔的一片沙，吹拂过世界倾斜的尽头，千百年的时光不过匆匆的一组慢镜头，而现在孙哲平就在前面走着，雪地里痕迹落下的清晰。

“孙哲平”

“恩？”

孙哲平把手机灯往回照了照，张佳乐捏着袖角，脸颊埋在棕色羊毛巾里面。过长的刘海搭下来硬是压成了低眉顺目的模样，透着淡粉色的忧郁。

“王杰希和那群小孩的照片就是从这儿照的，咱们来的太晚路灯都灭了”孙哲平把手机灯朝着墙壁扫了扫，光落处是浮着尘的石灰味道的砖红。

“我想看王杰希那样的”这句话说得词不达意

“成，明天你回去前再来一次”

“咱们是不是来过这里”

“忘了，北京的胡同逛得太多了”

“真的，咱们就是来过”张佳乐的耳根冻得通红，下巴缩在围巾里显得怯生生的，吊眼角翘了起来，眼睑处一片杏红色，也不知是冻得还是急的。

“也许吧，这地要是王杰希跟你说的那咱们可能真来过”孙哲平看向张佳乐，张佳乐的情绪是流转而生动的，从他们认识开始就是如此。也因为这点张佳乐好像有一个自来熟的必备技能，和他认识的每一人都很喜欢他，孙哲平也是如此。

“就是我第一次和你来北京时，冬休季，咱们在路边吃完羊蝎子和烤翅你说拉我去胡同转转。咱们还在路边广场放了一个孔明灯，我写的是“冠军”，你写的是“繁花血景”，那个灯飞的很高是所以灯中最亮的一盏，孙哲平你还记得吗？”张佳乐说急了脖颈处一小块白从围巾里露出了，风从里面灌进去张佳乐有点抖但还没把围巾系紧。

孙哲平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张佳乐说的哪句话都在理，哪个场景也都经历过似的，但他真是忘了究竟是在什么时候。

“算了，你还是忘了”张佳乐抓了抓头发,有点懊恼“几年前的时候了，那还是我第一次来北京，你父母那时还和你在一起住。就在四合院里咱们第一次熬了个通宵，不是因为打荣耀，就只是聊天，你把你从小到大的照片拿给我看，一张张的说给我听”

 

那种感觉像是把所以失去的岁月又一寸寸缝进青色的记忆里。

孙哲平不是个爱回忆会讲故事的人，但张佳乐还是听他说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每人顶着一对黑眼圈吃早点时，孙哲平说：“总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当时的百花队长是个表面有点小才，家里有点小钱，熟了后还有绝对的逼格和冷幽默，即使不会讲故事也总能让张佳乐笑个不停。

有时候孙哲平自己都诧异，问张佳乐抱着肚子笑个什么。

一见你就笑呗，张佳乐笑眯乐眼，黑瞳仁里面种着满是星星。

 

那天张佳乐又说了很多话，好像要把这几年没能说出口的话全部道出，孙哲平走在旁边安静的听，时不时搂一下张佳乐的肩让他小心地上被雪覆盖了的台阶。

忘了是拐到第几个路口了，两旁有路灯亮了起来。白炽灯映着雪，如积水空明。张佳乐却闭了口，眼睑往下耸拉着透着忧郁的红。

 

“我好像记得你说的是哪一年了”

“你想起了？”

“恩”孙哲平把手臂抱到胸前，左手做出夹烟的动作，他没拿烟，只用两根手指在空中靠近嘴唇处颤了颤。他这是又回到了几年前的孙哲平，有点酷有点吊，带着掌控一切的狂，背上还背着重剑。

“我记得有一年下了很大的雪，就在春节那天，夜晚的路很长，我们走了好久。”孙哲平的呵了口气，面前的雾很快氤氲在冷气中，他像是面对着一场日落、一夕沧阳、一个温暖的冬，张佳乐看着他像是一点点的陷了下去，带着不可一世的姿态陷入暖绒的芒的梦境。

“就是那年，我最喜欢你的那年冬。”

 

第二天傍晚才到机场，飞机晚点了两个小时。张佳乐本想让林敬言来接一下，结果到这点了也只能是打辆出租车回战队。

上了车张佳乐先把车窗打开，风从窗外灌进来像巨兽的铁脊摩擦着脸庞，他现在还围着孙哲平送的那条围巾，这么一想好像去北京这趟什么礼物也没给孙哲平带。

张佳乐把手臂垫在车窗框上，城市黑了灯，车辆疾行在大海中。一片绿色的大海，有规律的高低起伏着，没有风浪，车轮接触的地方是金黄色的芒，孙哲平站在芒的外面俯视着他，他的影子落在芒的中央被晒成了透明的金黄。

他想起高中时读过的诗句：“当我痛苦地站在你的面前，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

 

队友们都很贴心的给他留了盏灯，张佳乐走到二楼拐角时圣诞树周围被礼物围满了。张佳乐笑笑打开行李箱，把带给队友的礼物也放到下面。他想到明天队友们会一起拆分礼物就不由的弯了弯眼角。

 

第二天拆分礼物时宋奇英开心的很，虽然还是绷着小身板学着张新杰站立着，但手指却在袖口处暗自比了个“V”，好像王杰希在拍照时也这么干过。

张佳乐收到一个运动背包，一盒经处理可保存三年的景观花，一份意大利进口的甜点和一个猴子形状的抱枕。

春节虽然搞得有点不土不洋但他们都是开心的。

训练前所以队员一起合了张照，和微草不同，霸图这一照相就严谨的多。也就张佳乐往林敬言脸边举了朵花，他现在不会像几年前那样没心没肺的咧嘴笑，好像那只是少年人的福利。但他现在依旧会笑，笑起来眼睛是亮的，嘴唇微微抿着，带着一种沉淀到包裹在秋黄色围巾里的忧郁感和被砸实了的满足。

几年前的张佳乐不管有事没事一直在笑，好似前方没抵达的路途皆是美景，每一个认识的人都值得去深爱。而现在的张佳乐，情绪始终会沿着一条河道流去，河道中会扑腾起浪花也禁得住雨打荷花，大不论怎样河水会不偏不离的向前奔去，一直向前。

 

张佳乐把脸埋到孙哲平送的围巾里，心情猛地焦躁了起来，他在怨恨着什么。埋怨着率先离开的孙哲平，与埋怨着背离初衷选择的自己，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些并不是使心情烦躁的直接原因。

心里想的不过是去北京见到孙哲平后却没给他带去礼物。

或是说他们之间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出口，还有很多故事还没有交换。

张佳乐打开电脑后看见了微草合照的屏幕，桌子上还放着孙哲平送的茶叶，茶叶礼盒上面王杰希侧着脸摆出了一副“我是队长，我是扛把子男人”的气势。张佳乐左边一个王杰希，右边一个王杰希，心里还压着一个举着冠军奖杯的王杰希。顿时心情更沉重了，为平复心情张佳乐拿着马克笔在茶叶盒上给王杰希画上了一副墨镜。后来又由于感叹自己优美的画风以及带了墨镜的王杰希的帅气的脸庞而心情飘飘然。

他给王杰希发了茶叶盒上的杰作。

王杰希却很正经回复问道和孙哲平在北京玩的怎么样。

小辈这么严肃都不好玩了，张佳乐想着一边回复的“玩的很开心”。

关电脑前张佳乐把桌面改成霸图的合影，他端详了一会儿照片中央的张佳乐，还是很年轻，看起来调皮又爱玩。

以后还有机会吧，送孙哲平礼物的机会，打荣耀的机会，一起过节日的机会，拿冠军的机会。

张佳乐对着空气碰了碰拳，“一如既往”